治療中,我們像是人生風景的導覽員
2015 年 11 月 17 日吳念真拍攝《找到生命的出口》
2015 年 11 月 18 日1041117心療之完結篇
做完最後一次的心理治療了,沒有預期中的精采大結局,林醫師不來這套的,還是碰上這週的難題,只能說人生的課題學也學不完,現在十點半多了,我不知道寫下去會到幾點,可是,那欲喚醒的心靈說服了疲累的身體,我想從頭回憶起。
要說我乖,我還打從出生就乖,我是老三,媽媽懷我時剛好回雲林老家,中午煮著飯,感覺肚子怪怪的,還來不及叫產婆,蹲著我就溜出來了,沒讓老媽有生產的痛苦,是我一直引以為傲的地方,而且,聽說,小時候把我放在做生意的推車下,我不吵不鬧,乖乖睡覺,不像我老弟,背在後面,還扯媽媽的頭髮,哈哈!
我是一名國小老師,四個兄弟姐妹,只有我書讀最多,老哥高中畢,老姐高職肄,老弟直接被退學,而我,就成了父母中的驕傲,國中全校模範生,高中全校模範生,大三開始準備高普考,大四畢業普考進台北銀行,,從小看我長大的鄰居誇我,可惜這個子,不然,可以去選中國小姐了,櫃枱偶爾出現的情書,企業小開拿著花在門口苦苦守候,……,北銀兩年多,因為”當時”崇高的教育理念(現在不能再提了,現在的教育環境已經心有餘力不足),辭了北銀工作,補習一年,隔年考上國北師師資班,丟掉當年的金飯碗,這是人生很大的決定,當然我也承受好大的壓力,壓力似乎從這開始累積…….
在台北教書,結識了同校的老公,原抱著不婚主義的我,不夠堅持,我們走在一起了,面對公婆的反對,我天天拜佛拜懺,我求的不是希望我們在一起,而是,我覺得從小被稱讚,人緣極佳,是大家心目中將來好媳婦的我,怎麼會被連面都沒見過的公婆反對,我心想,我們過去世沒結善緣吧,所以,我拜佛迴向他們化解惡緣,一段時間後,公婆突然要老公帶我回高雄給他們看,他們看了—-雖不滿意,但可接受,訂婚之後,原想先在台北待兩三年,唸個研究所,不料,七月教甄隨便考,老公就考上了,而我一間一間考,考到沒希望,老公不想兩個人分隔兩地,跟他父母說,不去報到,要回台北和我一起下來,正在他家二樓準備隔日教甄的我,突然被大姑叫下去,一下樓,公公開罵,「你是不想考了是不是!你們兩個上去台北,到我們死了都不要回來….」,我看著旁邊的老公,他的一貫作風,不發一語,我被罵得莫明其妙,因為我不知道老公說不想去報到這件事,但公婆總是認為是媳婦慫恿的,那天晚上,婆婆和大姑聯手說「你難道不能辭掉老師的工作,到高雄來隨便找一個工作嗎?」,當時,我什麼都沒說,我也說不出來,我只能努力地搖頭,我心想,教育工作是我用這樣子的心血換來的,我把它當我的人生價值之一,怎麼可以這樣就放棄,這算是我在他們家唯一堅持不妥協的地方吧!當時我們只有訂婚沒結婚,考到沒得考了,我勸老公留下,我一定會努力考回來,開車北上了,我要回家,他也要打包行李,先生因為不高興他父母,而我覺得不能不告而別,因為早上他們去市場工作,手機沒人接,我留了一張字條給他們,不過,當公公回家看到字條後大哭,當然後面又一場鬧劇,在回台北的路上,先生竟然也叫我辭掉算了,我累積的壓力終於爆發,在車上就吵了起來,這最後一道防線也沒了,回到娘家,我告訴媽媽,我真的不想嫁了,真的….真的….可是傳統的媽媽說:哎!都訂婚了…..
六月訂婚,十月結婚,婚後每個星期,我坐火車、搭飛機來回北高,一邊準備著教甄(奇怪,我那麼辛苦,應該是老公上台北才對),在一次上課中,我突然發現教室後面的牆壁怎麼咻地一下向我逼近,我嚇一跳,蹲了下來,一會兒沒事後,結束那堂課,回辦公室休息,心跳愈來愈快,身體愈來愈沒力,最後被同事背著去診所,診斷–壓力太大,91年結婚,92年我真的考回來了,放榜時,先生抱著我哭(因為他一人在高雄獨守空閨),以為從此王子與公主就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嗎?答案當然不是,是一連串的壓力,惡夢的開始。
高雄第一年導師兼生教及訓育組長,指揮直笛團,帶童軍團,我累到身體開始怪怪的,第二年,公婆要我生育的壓力就來了,同時,我也垮了,還記得那天下班後,食不下厭,躺了兩個小時睡不著,起床後,我的眼前全部是閃電,一條一條的跟著眼睛轉,這是我恐慌症的導火線,之後,我開始陷入不安,焦慮、心悸,我不知道我怎麼了,每晚我求菩薩讓我快睡著忘記痛苦,我以為全世界只有我這樣,一直到有同事介紹到精神科才知道,我得了恐慌症。
生病的人最需要家人支持,可是我老公不能接受我生病的事實,曾經有兩次拿了菜刀說要一起解決,學佛的我至少知道這點,變成是我在安撫他,可是我的壓力不減反增,我還要擔心他的反應,當然,接下來,還有我生育的問題,在那樣的環境下我不生不行,可是我恐慌吃著藥,心理壓力好大好大,我在不行不生與吃藥傷孩子的壓力中掙扎,沒有人可以理解我的痛苦,92年回高雄,93年生病,我搜尋了身心症服藥的孕婦相關資料,我看到了四個安全的案例,我下了決心,別人孩子能健康,我的孩子求菩薩保佑,94年我做了兩次人工失敗,96年我告訴我的主治醫師,我決定服藥接受試管療程,試管成功了,但我藥不能馬上停掉,在孕期中我慢慢減,最後我的寶貝女兒健康的出生。
孩子生了沒有壓力,快週歲時,我自然受孕了,可惜是兩個月後沒了心跳,再過半年,公婆的生育壓力又來了,痊癒半年的恐慌復發,他們叫我再去做試管,捱不過壓力,為了給他們交待,我開始諮詢試管,剛好,那時家裡發生了事情,我告訴先生,我不想做了,這方面,先生是配合我的,暫時忍受公婆的壓力,心想,等我年紀大到一定的程度,這壓力自然解除了。
回首前塵往事,真的不堪回首,問我當年為何會嫁,因為當年學佛覺得人生海海,嫁到哪都一樣,不過,我太高估我自己了,人還是需要環境保護的,到高雄後,我離開了佛法,在紅塵中打滾,傷痕累累,曾經我好怨好怨,病了十來年了,我終於做了心理治療,我跟林醫師說,我該醒了,十二堂課結束了,我真的看到我的進步,當然,後面還有挑戰等著我來,但是【我已經不一樣了】,或許有人看了我的心得會看不下去,劇本演得太誇張,真的,連我回頭看都捶心肝,如果人生可以重來,我不會再演一個苦旦,人生不能重來,但我會帶著一個不一樣的自我來過下去,我想我可以像林醫師說的,日後,我還是會覺得【人生海海】,但是這個人生海海不會是婚前那個人生海海了。